海芳

一笑一个小酒窝，笑容中透出纯真与无邪，谁见了谁不爱呢？这娃叫海芳。2001年5月初次遇见她时是北山村小学一年级学生。在黄土高原腹地，黄河岸边的穷乡僻壤里，遇见这么个可爱的娃娃，你一天的疲劳会顿时消失殆尽。

一身蓝色运动套装，上衣还套着个玫瑰红的马甲，衬托着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庞，一双红色的鞋面上又多加了一团绒球，多么细致的母亲，这么会装扮自己的爱女。海芳盘地而坐，手握着笔便在满是灰尘的课本上点划。如果没有背景斑驳的黄土墙壁，你说这是城里的孩子在做游戏谁还不信？

十天后，我又来到这里，虽然只相隔十天，但气温明显升高，五月的天，初夏的前兆，孩子们都换上了夏装。海芳的母亲也为爱女换上了一身白色镶蓝边的连衣裙，一头梳洗干净的头发，前额有一排刘海，后脑梳着一对羊角辫，辫子上扎着一对桃红色的蝴蝶夹。一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朝着你笑，相信此刻你也会情不自禁地在她面前多揿下几下快门。

同年暑假，我来海芳家作“问卷”调查，虽然问题简单，但对于一年级的娃娃，特别是在这片教育水准低下的地域的娃娃，作答似乎有些难度，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海芳由喜悦变成困惑，加上母亲的催促，同伴们的围观，娃娃变得紧张，越紧张字越不会写，这一下便急的哭了起来。这一哭又收不了场，情绪变得沮丧，小嘴翘得可挂油瓶。好在“问卷”终于完成了，拿来一看，乐了，“长大了以后当一名军人”，多么有志气！我顺势将娃娃拉到院门口大狼狗旁，告诉她“要当解放军就不兴哭，看，大狼狗都怕你呢。”你别说，开始见我还大声狂吠的大狼狗，这时却很安静地躺在海芳身旁。气氛终于变得平缓起来，顺势又着拉她和母亲，外婆来了个合影。

采访过许多娃娃，娃的母亲大凡说不准自己孩子的出生年月，一般都是往前推算，也就是个大概的日子。只有海芳的母亲一口报来准确年龄，想必是读过书的，一问，果然是上过小学。女孩作为人类社会延续的载体之一，今后必然要为人之妻，为人之母，没有文化，她们又如何来言传身教于她们的后代？

2003年3月4日，阴历是二月二，农谚说“二月二，龙抬头”，这附近有个庙会，所谓庙会，如今也演变成了农贸集市。人们开始准备春耕作物所需要的化肥，种子，工具之类。然而这天不巧，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满天飞舞，一阵工夫便盖满了山梁、村落。我在雪地里走着，忽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红点。随着红点的移近,我看清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张可爱的稚嫩的,微笑着的面孔,是海芳! 她从哪里来? 又哪里去? 和她告别后,我独自走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作着种种猜想。

美京

美京姓马，而刘家山村人都姓刘，她家是外来户。美京老家原本是离这里两里地的山下叫清水关的村子。这村子在明清乃至民国时期可有名了，听说曾经还做过县衙门的所在地。

清水关村是因为这里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这里注入黄河，因此而得名，但它的历史意义却是因为当年它是方圆几百里地的一个有名的贸易集散地，是个规模颇大的渡口集市。这里最多时曾经有一百多户人家，现如今仍依稀残存有街道、客栈、油坊、磨坊、染房等，还有戏台、寺庙。当年红火之景窥见一斑。那年月对岸的晋商，北方下来的内蒙皮毛商，三边过来的盐商药贩和本地农民带来的小糜谷子，红枣，绿豆在这里汇合，交易，自然形成的集贸市场自明未延续至新中国成立。但是随着新政权的建立，新颁布的多项政策限制了农村自由经济贸易的发展，关口集市也随着萎缩衰败下来。

58年大跃进时，政府施行撤村政策，将清水关几十户人家都并到周围的几个村子里。现如今这里是人去窑空，房屋坍塌，芳草萋萋，一派古风寂落的荒凉景象。

美京家也就是在58年时迁至山上刘家山村的。因是外姓，寻得村尾离清水关最近的的一块地方打窑建房、安居生存。美京家祖上是经商的在清水关有一处天赐良宅: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正四方形院落，一排朝东五眼大窑，两厢七八眼侧窑，堪称是大户豪宅了。

也难怪美京在写“问卷”时将理想写成“长大了想当干部”，而在填写时，不论是爷爷还是爸爸，都十分认真地关注着美京，填写完时，爷爷和爸爸都会心地笑了。是啊，做商人哪有当干部稳当，收入有保证，生活又安定。这不，如今五十多岁的美京爸爸最近刚坐上了村长的宝座。

农村的娃娃，山里的娃娃，要想离开这片土地，走出大山，只有读书！好在美京家经济条件还供得起她上学，况且上辈人都深深懂得读书的重要性，美京也有灵性，相信十年后，聪慧的美京会以崭新的面貌再与读者相见。